垃圾堆裡挖出來的
發表日期:2011.02.07
世界總是一成不變。
今天又是一如往常的一日。
玄關傳來有節奏感的鈴響,接著便聽見老媽朝著二樓的呼喚:「兒子呀,文文來接你了唷!」
「喔──」我應了聲,隨意拿起書包走下來。
老媽遞給我今天的早餐,是吐司夾肉鬆,跟昨天一樣……
我打開門,文文已經笑臉吟吟地在馬路旁等著我了。
「今天吃什麼?」她在老媽把大門拉攏後問我。
「喔,拿去。」我把早餐丟給她,她撕開紙袋隨意地咬了一口。
「你媽做的法國土司還是一樣好吃呢。」
會嗎,我怎麼完全沒有感覺?
「幹麼這麼眉頭深鎖的?」
「許葉文,」我叫著她的名字,「我們已經高三了耶。」
「對呀。」她甩著馬尾,兩頰都塞滿了食物,「幹麼,你擔心聯考嗎?」
「不是啦……」雖然不能說是完全不緊張,但在成為大學生之前,我們應該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
「還是擔心你女朋友不要你啦?」
「她昨天就把我甩了。」
「喔,然後咧?」文文完全沒露出些許訝異的表情,仍啃著她的早餐。
但這也不能怪她無情,因為這樣的紀錄已經發生太多太多次了,我早就遺忘了被女朋友告知『我們還是當朋友吧』時的痛苦。
「女人啊,為什麼總是這樣呢?」
「怎樣?」
「覺得當朋友比較好的話,當初幹麼跟我告白呢?」
文文聳了聳肩,毫不在意地道:「大概是因為你已經有我了吧。」
「所以妳要跟我交往嗎?」
「才不要。」
果然還是當朋友比較好吧?我瞄了文文的側臉,以女孩子的輪廓來說是有點剛毅,但卻有另一種性感的魅力。
誤會我跟文文是一對的人大概可以繞操場三圈了吧?剛開始跟我交往的女友,沒有一個沒吃過文文的醋,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呢,誰叫文文住在我家隔壁,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連她今天內褲穿什麼顏色都猜得到。
「唉……」
「嘆什麼氣呀!」文文一巴掌就打在我的後腦杓。
「會痛耶!」我向她抗議:「妳這暴力女我要跟妳分手。」
「這件事待會再說。」文文突然把她吃剩的包裝紙塞到我手裡,一個踏步就往前飛奔而去。
原來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走到校門口啦?
只見文文很沒良心地在鐘聲響起前搶先一步踏進校園內,留下慢了三步的我被這週的糾察攔下。
「學生證。」站糾察的我不認識,大概是學弟吧?
「喂學弟,我只慢了一秒耶,通融一下好不好?」
學弟比我高,我只好仰起頭望著他,他的眼裡似乎泛著諷刺的笑意,嘴裡則冷淡地道:「學長,學生證。」
真是有夠沒良心又不懂得敬老尊賢,我只好邊咒他祖宗十八代邊把皮包拿出來。
「簡敏平……」他瞇著眼邊看著我的學生證邊翻閱登記簿:「開學才兩週,就已經遲到五次啦。」
「不行嗎?」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就是有人早上容易賴床爬不起來嘛,要不是要文文每天來踹我下床,我可能每天都會睡到自然醒。
「剛剛拋下學長安全過關的,是學長的女朋友嗎?」那個糾察學弟扭過頭,視線正好飄向文文剛剛站立的位置。
「你管這麼多幹麼?」
「我在想,要是單身的話,就可以追了。」糾察學弟自言自語地道,但這句話還是一字不漏地鑽進我的耳裡。
文文那種兇婆娘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喜歡呢?
「真是不好意思,她還沒跟我分手,你想追她還早個一百萬光年呢!」我用力地搶回自己的學生證,非常火大地走進校園。
◎
熬了一上午的數學跟英文課,另人期待的午休鐘聲終於響了。
一等班長喊下課我馬上就趴在桌子上準備補眠,但天殺的我的同班同學一個叫林建良的死胖子卻用著他肥滋滋的手搖著我。
「喂喂阿平,你馬子剛剛被學弟叫出去了耶。」
「我馬子昨天跟我切了啦。」我含糊地道,眼皮已經被地心引力熱情地召喚了。
「你又被甩啦?好吧我今天請你喝養樂多好了──不是啦,我是說許葉文呀,他被二年級的約出去吃飯耶。」
「那關我什麼事?」我換了個姿勢,把臉完全埋在臂彎裡。
「你不好奇嗎?居然有人敢當著你的面追許葉文耶!」
「文文想跟誰吃飯我哪管得著。」況且文文都沒管我交幾個女朋友了,我怎麼能阻礙她的桃花呢。
「我還真的完全不懂你們到底在想什麼耶。」林建良那死胖子重重地嘆了口氣,順手把他早就買好的洋芋片打開:「明明感情就這麼好,幹麼不在一起算了?」
「她跟我從小一起長大耶!」
別被瓊瑤阿姨和富堅阿伯騙了,青梅竹馬可是最討人厭的事了,文文不僅知道我屁股上有幾顆痣,我也知道她大姨媽總是幾號來。
「好了我要睡覺了啦。」我揮著手,要林建良滾遠一點。
林建良只好摸摸鼻子,無奈地嘆道:「那學弟要我轉告你,這週的糾察隊長換他當,要你罩子放亮點,學弟還敢跟學長說這種話,難怪他敢追許葉文。」
「哈──!」我一時激動,很不小心地踹翻了桌子。
林建良被我嗆得把嘴裡的洋芋片都噴出來,咳了數聲後才抱怨:「幹麼突然嚇人啦。」
「你知道那混蛋學弟叫啥名字嗎?」
林建良委屈地揉著鼻子:「知道呀,他很有名,叫蔣明軒,女生都在傳說他搞不好是蔣家的遠房親戚呢。」
「這樣唷。」
「你不去找他嗎?」林建良見我又緩慢地將被弄翻的桌子扶正、並再次把臉擺回桌面上。
「等文文回來再問她就好了。」我含糊地說,仔細想想我現在衝去找人理論又能怎麼樣?那個學弟只是誤以為我跟文文是男女朋友才會找我麻煩的吧?只要等到他明白我的清白,相信他就會把我的臉跟名字收進抽屜裡了。
「他都這樣嗆你你還不生氣嗎?」
這林建良就不懂了,人世間的紛紛擾擾呀,一覺起來後還不都是個屁?還不如好好把握補眠的時間比較實在,我昨天晚上可是被前女友折騰了一夜,根本睡不足三個小時呢。
「上課再叫我。」我向林建良打聲招呼,就立即回到那溫暖親切的夢境裡了。
◎
就這樣,平靜無趣的日子又翻過了一頁。
第二日一早,我特地走得快些,在上課鐘聲敲響前跟文文一同滑進校門。
「學長。」但那個叫蔣明軒的學弟卻指氣高昂地喚住了我,把我拉到正門附近的角落。
「幹麼?我今天沒遲到吧。」
「我有事跟你說。」
我望了文文一眼,文文表示不解地搖搖頭,就又再次把我拋下自己走向教室了。
真是沒良心的女人,我嘆了口氣,才轉向學弟,非常直接地對他說:「我跟文文沒交往。」
「我知道。」
估計是昨天文文告訴他的吧,我點點頭又道:「你要是真的想追文文,就別來找我麻煩了,別看文文那樣,她還挺講義氣的。」
要是我真的不喜歡這學弟的話,我想文文也不會跟他交往吧?
「我沒有要追葉文學姐。」
「不然呢?」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深深覺得自己在浪費時間。
「跟我交往。」
看吧,這學弟講的話實在很沒營養……等等、他說的是『跟我交往?』
「不願意?」
「你、你在說一次……」
我是不是重聽了?可是我昨晚十點就躺在床上了,理因不會睡眠不足呀……
「跟我交往,簡敏平學長。」
他說的是我的名字吧?我沒有聽錯吧?
「你知道交往的意思嗎?」我顫抖地問著他,他也回了我非常堅定的笑容。
「但是我……哈哈……我……」
「我知道學長是男生。」
他果然沒有癡呆呀,還知道我的性別,不過他該不會是要告訴我他其他是女人吧?
「不願意嗎?」學弟有點沮喪地側著頭,然後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
「喂喂,我可不是GAY!」
「你想到哪裡去了?」學弟發出詭異的笑聲:「我又沒說要對學長怎麼樣。」
「但你不是要跟我交往嗎!」實在是不想在公開場合大聲喊出這種話題,可是我完全不能理解這個學弟的邏輯。
「我只是想要更進一步了解學長你而已,其他的事我不會多做。」
「哈?」他到底是想跟我交朋友還是想要上了我呀?
「不如我換個說法,不知道你願意把手機號碼給我嗎?」
等等,這落差也太大了吧!
「學長看起來還十分不信賴我呢。」
「這是當然的了。」我用力點著頭,並試圖甩開他的手:「我跟你素昧平生,與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對我這麼有興趣,但是如你只是無聊想整人的話,那很抱歉你找錯人了。」
「或許就正如你所說的,是無聊吧。」學弟突然放開我的手,一反剛剛的熱情,眼裡又露出我第一次見到他時那種不屑:「我告訴自己,要跟自己當上糾察第一天遲道的人交往,而那個人就是你。」
這傢伙是白癡嗎!
「你現在是在嘲笑我吧,隨你怎麼說。」學弟不以為意地露出猖狂的笑容:「就兩三個禮拜吧,陪我打發一下這無聊的日子。」
「我不要。」我才不要連自己都變白癡。
「你可真無趣。」
「總比隨便抓個路人就要交往的人好吧!我可是男生耶。」
「我本來沒有將男生列為對象的,本來想要是來個正妹就好了,有男朋友更好,這樣才有挑戰性。」
「那現在是怎樣?」我翻著白眼,覺得自己快暈倒了。
「追個男人比追死會的女人更有趣,你不這麼認為嗎?」
老媽,我遇到神經病了,我可以報警嗎?還是找特教老師或輔導老師求助?我們學校居然出了一個妄想症的傢伙,他未來該不會會去偷女生內褲吧?
「你不覺得日子一直都是一成不變?」
學弟說得沒錯,所以我只好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學長也高三了吧,轉眼間就要讀大學了,你難道打算就這樣渾渾厄厄地過完這一年?」
「不然咧?」
雖然心裡常常會有莫名的躁動在告訴我他想要做些什麼,但眼前殘酷的現實卻告訴著我,我什麼事都做不成。
我只能這樣呆著、過著、等待著空虛將我侵蝕,然後迎接另一個一無所有的明天。
「我不會說要從事觸法行為這種無腦的話、也不想浪費體力在無謂的社團練習上,所以學長,你不考慮跟我一起體驗看看嗎?禁忌戀愛的快感。」
「這就是你跟我告白的理由?」
他咧嘴一笑:「正解。」
「幼稚。」
我嘆了口氣,抱著頭轉身就打算離開。
已經上課很久了吧?這學期第一次翹課居然就是為了這個只有身高成長腦袋卻退化的的學弟,這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嗎?因為我都偷偷將老媽辛苦做給我的早餐塞給文文吃,我對不起老媽的一片孝心呀!
「老媽我錯了……」我喃喃道,決心將蔣明軒三個字從我腦袋中移除。
「學長──」誰知道那個姓蔣的學弟卻又極度惡劣地硬是拉住我的手臂,把我拖向他,然後非常不要臉地用他油膩膩的唇堵住我的嘴。
媽的,我一定要告他性騷擾!
◎
「阿平,你臉色很差耶。」又是午休、又是死胖子、又是同一種口味的洋芋片,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我完全失去了跟周公幽會的欲望。
「林建良,你每次都吃同樣的東西不會膩嗎?」
林建良掏出一片洋芋片遞給我:「要試試看嗎?很好吃唷。」
「不了。」
「你都不用吃午餐的嗎?」
要呀,當然要吃,但是我現在都被氣飽了,我想不管吃什麼東西我都會吐出來吧?
「文文呢?」
「他又被昨天同一個學弟約出去了,欸欸阿平你看,他們會不會真的在交往呀?」
我捏著眉心,強忍著頭疼:「不會啦。」
「你怎麼知道?許葉文告訴你的嗎?我看那個學弟很花心的樣子,你跟許葉文說別跟他走太近啦。」
胖子我知道你暗戀文文很久了,但是我這次可幫不了你,因為蔣明軒那學弟是個變態呀……
唉,我怎麼還記得他的名字呀?而且唇也是……
「阿平你餓了嗎?不然幹麼一直摸著自己的嘴。」
「你很煩耶。」害我胃也跟著痛了,我一把搶過胖子的食物往肚子裡塞,「這麼鹹的東西你也吃得下去呀!」
「這你就不懂了啦。」林建良連忙把他的寶貝零食搶回去,嘟著嘴抱怨:「要這種口味我才會覺得自己有在吃東西呀。」
「林建良,你跟那個學弟很熟嗎?」
「你說約許葉文出去的那個學弟嗎?」
不然還有誰?
「我只知道他很受女生歡迎,你看他長得挺高的對吧?籃球聽說也打得不錯。」
「他不是籃球隊的嗎?」
林建良搖著他的大腦袋:「他好像拒絕了球隊的邀請。」
「架子真大。」的神經病。
「阿平你也開始緊張啦?要是那個學弟認真起來追許葉文的話,你說許葉文她會不會……」
「就跟你說不會了。」
因為蔣明軒那個變態應該是比較想追我吧?
唉……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把他的名字完全遺忘呀?
初戀的傷
發表日期:2011.04.24
「你還好吧?」
女友冰冷的手拍在我的臉上。
視線被她長長的黑髮掃過,我還搞不清楚現在是夢裡還是現實?
「妳要不要撿個頭髮?」情不自禁地勾起她的髮絲。
她咯咯地笑了:「你不喜歡嗎?」
「不」這個字吞進肚子裡。
我沒有不喜歡。
女友剛跟我交往時是俏麗的短髮,略長的瀏海遮住了她的眉毛。但她說她的眼睛細長,適合旁分,然後就把頭髮留長、燙了大捲、還挑染成茶色。
女友越來越漂亮了,偏丹鳳的雙眼也被她精湛的假睫毛技巧弄的兩倍大。
我們交往兩年,但我卻覺得失落了。
「你沒忘了這週要跟我回家吧?」
女友坐在我腿上,我們打算結婚,過陣子就要去提親。
「該帶什麼禮物好?」
「你剛剛就是在煩這個嗎?」
「沒有。」
只是想起了再過半年就要成家,身體裡卻有某塊齒輪開始鬆脫。
「妳真的願意嫁給我?」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她又笑了,她笑起來右臉頰會有很淺的酒窩。我想起來那正也是我當初追求她的理由。
「沒有讓妳忘懷的人……什麼的吧?」
「你不想結婚了?」女友敏銳地質問我。
我看著她,我想我是看著她。
「我只會娶妳。」
她的態度一點都沒有軟化,用眉筆細細畫過的眉毛斜斜地往太陽穴的方向上揚。
這點跟他很不一樣──
他。
她跟他不一樣。
我想起來了。
「我喜歡妳的。」
我低頭吻了女友的額頭。
我喜歡女友的。
只是我有個曾經喜歡過的人,我以為我會永遠的喜歡他下去,然後我才發現,時間跟社會都不會給予我們任何喘息的空間。
我仍然能夠去喜歡,我有自信能夠跟女友走到生命的終點。
但是第一次卻已經失去了。
我失去了我最初的愛。
他有著又柔又軟的黑髮,沒經過整理的瀏海遮住眉毛,略彎的雙眼看起來總是在笑,但他真正笑起來時又頰會露出淺淺的酒窩。
我曾經是這麼地喜愛著他。
「嫁給我吧。」
我再一次地跟女友求婚。
她終於放下戒心柔軟地靠在我的懷裡。
我和她將能獲得世人認可的幸福。
所以誰都不會再去關切我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跟我一起死吧。」
那天,風吹散了他的瀏海。
青澀得像初夏新芽的他,給了我一把刀,用來畫爛所謂的『初戀』。
最後只留下結了痂的傷,在那幾乎要淡忘的曾經。
昨天
發表日期:2005.11.25
他抽著一根又一根的煙,淡灰藍色的煙霧柔和了他略微稜角的五官。
他的眼神汙濁,無神地瞪著遠方,似乎正在思索什麼。
而他深灰色的西裝,此時已被扔在床角,露出的藍白格子手帕透著淡淡的曖昧。
他此時只披了件領口開啟的襯衫,袒露的胸口隱約能看見出方才激情過後的痕跡,而他的愛人,還昏昏沉沉地睡在他的旁邊。
他與他身後的那個男子交往已逾兩年,他很習慣這樣的關係。
在周末約出來喝點小酒,談談這周來發生的瑣事,然後隨便找個還過的去的旅館,渡過一夜浪漫。
他與那個男子,那個男子叫做林靜,一直得處得相當不錯;林靜喜歡笑,雖然隨著年紀的增長加深了他眼角的魚尾紋,但仍不減他笑容的魅力。
他喜歡看林靜笑,彷若能在那有些滄桑的容顏中找到一絲他失去已久的東西。
林靜比他大了兩歲,但他並不介意這一點,反而很滿足於對方寬大的包容與溫柔;他知道自己一直沒有給林靜一個實質上的承諾讓林靜感到不安,他們倆都已不再年輕,也沒有太多的機會能再去尋找如此契合的另一半。
也許身為一個有些社會地位的同性戀,並沒有任何的形式能證明他們倆之間的關係,但他心理明白林靜要的並不是一張虛偽的證書。
他是知道的,他明明真的知道的……
當他閉上眼,吐出最後一口霧氣,他並沒有發現自己已流下了淚。
房間還是顯得那麼昏暗不明,而他蒼白的手已不再顫抖。
身後那個他所習慣的愛人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一次一次地,刺痛了他的心臟。
張開手、再閤起掌,挾在指尖的煙頭又短了一截,像漏盡的生命,隨著煙散,而雲消。
就像他在尋找的東西,以及他已經忘記而不願意再想起的過去,全都被他仔細地藏進了他心裡最底層的深淵之中。
他明明已丟棄了他的昨天,昨天卻像病毒一樣不斷地去渴求他的習慣。
於是每當到了這種日夜交替的破曉時分,在清晨第一道寒氣侵蝕了他的胸口時,他就會忍不住想要找個人擁抱,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去追逐那一絲飄緲不定的溫暖。
「擎……」林靜突然醒了,在他抽出第五根煙的時候。
「怎麼了,還不睡?」他從後頭擁住了他的背,靜靜地傳遞他心臟所發出的聲音。
「想些事情。」他低沉地說著,緊皺的眉頭並沒有因此而得到舒緩。
「是嗎……」林靜又輕輕地笑了,骨感的手指滑過他的臉側攀住他的鎖骨,並沒多加詢問他兩頰上未乾的淚痕。
然後太陽就這麼升起了。
然後,他的昨天,又加深了一回。
昨天以後
發表日期:2005.12.19
張擎有一個好朋友,也許是他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他是在高中二年級分班後認識了那個朋友的,他們碰巧住在宿舍同一層樓,雖然不同房,卻建立了遠比室友還要深厚的感情。
他的朋友有頭栗色的軟髮,以及深褐色的大眼,蒼白纖細的頸子上頂著一張略微稚氣的娃娃臉。
張擎一向喜歡搓揉著他好朋友的頭髮,喜歡看著他喊疼,更喜歡他舒展眉頭衝著他笑。
張擎從來都沒有去診視這個好朋友在自己心底的地位有多深、有多重要,或者又是放在那個位置上?他只知道,這八年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失去這個朋友。
張擎的好朋友叫做方令,他們一起渡過了荒唐的高中歲月、迎向了燦爛的大學生涯。
現在,他們已經25歲了。
「擎,你怎麼那麼晚回來!」
然後,他也有了一個論及婚嫁的女朋友。
「……跟小令去吃個飯。」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今天會來幫你做晚餐的嗎?」
他的女朋友是個舉止得體大方的女孩,溫柔似水的個性很少會有讓她生氣的事。
除了張擎第一百次放了她鴿子這一點。
「抱歉,我忘了。」
張擎面無表情地脫下了他的西裝,上頭還沾著濃郁的碳火味,他把外套丟進上沙發,卻被他的女朋友反手撿了起來。
「你那次不是這麼說!外頭那些燒烤會有我做的菜好吃嗎?若是已經約了小令你也可以帶他回來一起吃阿!」
「對不起,我是真的忘了,明天我帶你去吃飯,妳就別生氣了吧。」
張擎熟練地抱住女朋友的腰,將頭埋進她的髮際間,他可以輕易地聞到那染了髮膠與洗髮精香氣的味道,刺鼻而充滿了魅惑。
張擎微微皺了眉,沒讓女朋友發現自己的心不在焉,他嘴裡叨唸著一些不著邊際的甜言蜜語,試圖在最短的時間內安撫女友的脾氣。
最後,她選擇了緩緩嘆口氣,放棄了繼續跟張擎掙執。
「擎,下禮拜六你不可以再丟下我一人了。」
「好……」
張擎差點沒讓自己脫口問出為什麼,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地點頭答應,並再賠上一連串的笑臉與保證。
他伸出了他寬大的手,滑過女友的臉畔,略微遲疑了一下後最後選擇了停在她的肩膀上。
張擎彎下腰,給了女友深情的一吻。
在他闔緊的眼瞼裡,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猶豫的原因是什麼。
方令的頭髮跟他還是個少年時一樣地柔軟好摸,方令的笑顏也跟現在的年輕人一樣充滿了天真,方令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柔和舒服的人,歲月與社會的壓力似乎不曾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跡。
張擎一直都是方令的好朋友,即使他們現在到了不同的公司上班,三五不時的仍會約出來一同吃飯。
「擎,下週六是什麼日子你記得吧?」
方令微偏著頭的表情總是讓張擎迷惑,他搞不清楚自己眼神追隨的究竟是方令話中的疑問還是他那水晶般的笑容。
「你不會不記得了吧?」
方令露出小巧的虎牙,拍打張擎的胸膛:「那天是嫂子的生日阿。」
「喔……」
他想起來了,那是他交往三年的女朋友的生日。
「你想好要送什麼了嗎?你一向都不太在乎這些的。」
「我不知道,你來幫我決定吧。」
「你去年跟前年也是這樣說,你們明年就要訂婚了,這事可不能在隨便。」
「我是真的不知道阿。」張擎誇張的動作惹得方令咯咯直笑。
有那麼一瞬間,張擎發現自己這輩子只需要看見眼前這個男人充滿幸福的表情就夠了,其他,他什麼都不想要。
「這樣好了,」方令沒有住意到張擎針對他的深沉目光,「就送個鑽戒吧,嫂子一定會很開心的,我那天會買蛋糕跟酒去,你只要再準備幾道菜就夠了。」
他想到在下個週六,方令會帶著他的禮物,用朋友專屬的表情來探望他與他的女朋友,他就感覺到一陣不悅。
他不知道自己擔心的究竟是什麼,在情急之下,他愚蠢地不小心說出不該説的話。
「那天你也要來嗎?」
那一刻,他看見方令天真的眼睛變得痛苦,再變得委屈,就容笑容也顯得猙獰。
「對不起,我……我真笨,你們都要結婚了,一定不想要多一個外人來打擾……」
「小令,不是的!」他只想要抓住他的手,卻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個誤會。
他能告訴方令說,因為他想一個人獨佔他清新的氣質嗎?
「對不起,我先走了……請帶我向嫂子說一聲生日快樂……」方令甩開張擎的手,下唇被他咬得發白,他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熱鬧的商務餐廳。
張擎突然覺得一陣空虛,像心被人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撕碎、再帶走。
他睜睜地看著方令遠走的方向,被拋下的一雙手,究竟在追尋著什麼?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方令對他而言是個怎麼樣的存在,他只知道,當方令離去時,他竟會痛得忍不住流下淚。
他當然沒有哭,甚至能保持一絲理智讓自己回去上班,還知道在下了班後走到一家珠寶店,選擇自己女朋友的生日禮物。
「先生,妳的女朋友指圍多少呢?」’當櫃台小姐衝著他燦爛得笑時,他卻只覺得虛偽。
「指圍?我不知道。」
小姐的眼裡流露出一絲對男人的不屑,但他已不再在乎,「就跟買衣服要挑SIZE一樣,買戒指也是阿,否則你的女朋友帶不下去就糟糕了。」
「那買條項鍊好了。」
「也是可以的,我們的項鍊款式在那邊。」
小姐引著他走向了另一櫃,他卻捨不得走了,眼睛直愣愣地勾著展示櫃裡的一只戒指看。
那是一個銀質的男戒,上頭用法瑯絲勾勒出簡單的花紋,清爽而又溫暖,就像方令給人的感覺一樣。
「小姐……」張擎沒發現自己口已乾澀,他滿腦子只想著方令收到這戒指時會是什麼表情。
他知道方令的指圍比自己小了一號,指關結特別的粗大,特別地有骨感,握在手裡卻又像絲一樣的滑嫩,乾乾淨淨的,還沒有被任何東西套住過。
所以,他忍不住買了下了那只自己戴不下的飾品,只為了,他想當第一個替方令戴上戒指的人。
他從沒懷疑過自己的動機,將一切都歸於對朋友的愛。
方令是他的朋友,他知道,而他的女朋友也知道。
只是,這個朋友的存在,已超越了他心中所能承受的一切。
第二天早上,他又從辦公室撥了通電話給方令,想找他吃頓飯,再將戒指送給他,好化解前一天的心結。
方令的同事卻告訴他:『他請假去醫院了。』
張擎一慌,差點沒拿穩話筒:「他怎麼了嗎?」
『聽說是要做什麼健康檢查之類的,不是什麼大事。』
「喔……」他怎麼從沒聽方令說過?「好,謝謝你。」
張擎掛掉電話,心頭卻涼涼的;方令父母早逝,家裡就剩他這麼一個人,所以他很久以前就跟方令約好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頭一個通知他。
「只是……例行的健康檢查嘛……我也該去做個檢查了。」張擎給自己找了個合理的解釋,決定先將這件事拋到腦後。
在過幾天就是女朋友的生日了,他答應過方令,要幫她好好地慶生。
「還是出去吃好了。」女朋友雖然喜歡做飯,但那天她畢竟是壽星,總不能還要在廚房裡忙進忙出的吧?
這麼一想,他又忍不住順手拿起手撥給方令,準備告訴他這個好主意。
「咦,沒開機……可能在做檢查了吧。」
張擎沒有多想,把手機丟在一旁後就開始今日的勤務,他在公司還只是個剛進來不到兩年的新人,事情得做得又快又好,沒有太多功夫能讓他去多想別的東西。
就這樣一拖再拖,他都沒有再聽到方令銀鈴般的笑聲,在他耳盼響起。
一直到那個週末,女朋友的生日傍晚。
他們的餐廳已經訂位,女朋友正在上最後一層粉底,只要再十分鐘就可以漂漂亮亮的出門了。
張擎接到了一通電話,那是方令專屬的來電鈴聲。
「喂,小令嗎?我告訴你我們要換餐廳……」
『擎……』
方令的聲音又乾又扁,一點也不像平常的他。
就好似要哭出來了一樣。
「小令,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擎……我……』張擎可以感覺到方令正在勉強自己笑,即使他的聲音聽起來跟吃了很苦的藥沒什麼兩樣。
「小令你在那裡?」
電話那頭的風聲很大,卻很安靜。
『學……不,算了……』
「你有什麼事就跟我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阿!」
『……咳、咳,是阿,朋友……』
「你感冒了嗎?」
『呵呵……沒有……沒事的……』
方令一會而高昂一會而又萎靡,情緒起伏之激烈是張擎前所未見的。
「擎,是小令打電話來嗎?」而他的女朋友從臥房探出一張精心妝點的臉蛋,略微尖銳的聲音清醒了手機兩頭的人。
『今天是嫂子的生日……』方令像在肚子裡憋了什麼似的,悶悶地道:『你要好好對她,別老是讓嫂子生氣了。』
「小令你到底在說什麼!」
『沒有、沒有……再見。』
然後,電話就被切斷了,只剩下嘟嘟響的電子音。
「………………」
「擎,怎麼了?」女朋友關心地靠在他的背上,試圖給他一點溫暖。
可是現在他就像那些高科技產品一樣冰冷,空蕩蕩的,抓不到重心。
「擎?」女朋友又喚了一次。
「我出去一下!」只換得他的一掌揮開。
「張擎,你要去那裡!」
「出去一下。」張擎慌亂地穿著皮鞋,完全不顧女友的拉扯。
「今天是我生日,你不是答應好要幫我慶生的嗎?」
「對不起,我出去一下……」他來來去去就是那句話。
「你要去多久?」女朋友憤憤地問,只想要他給個誠諾。
張擎回望了她一眼,思考不到片刻:「妳先到餐廳去,蛋糕已經訂好了。」
「你要我自己一個人吃蛋糕?!」
「妳先去,我出去一下。」張擎終於穿好該死的硬皮皮鞋,隨手拉了一件風衣就要出門。
「張擎,你是要去找方令對不對!」女朋友對著門口大叫,甚至有點歇斯底里。
張擎完全沒有回頭,他連電梯也不想等,拉著扶手便衝下了樓。
他已經顧不著女朋友會不會生氣,更有可能的是會不會和他分手。
他什麼都不在乎了,他只想見到方令,問他為什麼要哭泣,然後緊緊地抱住他、溫暖他、再擦乾他的淚。
方令不在家裡。
張擎知道他在那裡。
他們第一次認識是在建校已有五十週年的男子高中內破爛的頂樓上。
那裡的逃生梯上的鐵門一直都有上鎖,可是經常年的風吹雨打早就鏽蝕透了。
任誰都不要花什麼功夫就能輕易地打開鎖上到天台。
當張擎衝到學校時,鐵門已經被打開了,他知道方令就在裡面。
即使方令什麼也沒說。
「你怎麼來了?」方令在張擎叫喚他之前就先回過了頭,臉色在月光下顯得又白又憔悴,「嫂子的生日呢?」
「…………沒有你辦不成。」
方令沒有問他為什麼知道自己在這裡,也沒有問他為什麼來找自己。
他只是衝著張擎一笑,溫柔地拉過他的手。兩人像回到八年前一樣,這樣輕鬆地肩併著肩,談論未來的春花秋月美好事。
張擎靜靜地聽方令說,說他們從第一次認識到第一次打架的總總經過。
方令一直都握著他的手,略微冰冷的體溫傳進了他的心臟,凍得他想哭。
他掏出了藏在胸口好幾天的戒指,帶著他的體溫為方令套上。
「這是?」
「給你的。」
「我生日還沒到呢。」
方令露出可愛的小虎牙,瞇著的眼睛充滿了喜悅,他們誰也沒再提到張擎那個女朋友,誰也沒問,這一夜,還剩多少時間就會過去。
天亮了。
方令被送進了醫院。
然後張擎的世界,就這樣崩潰了。
他一直以為方令就像他身體裡的血肉,沉殿殿的,支撐了他的一切。
直到他失去了他,才發現,方令從來都不屬於他……
他們是兩個個體,一個走了,一個留下來。
讓後悔啃噬著他的血與肉,就像方令已經離開一樣,他的痛,也跟著離開。
女朋友在方令的喪裡三個月後因為一件很小的事跟他分手。
而他只能將自己的心思全埋在工作中。
他已經什麼都不剩,連回憶的本能也沒有。
直到他遇到了林靜。
那個笑起來也像水晶般的男子。
他沒有再想起方令,方令就像那道被上了新鎖的逃生門,再也不能被輕易打開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是方令的愛,還是他給方令的愛?
白天依舊會降臨,而他的昨天,已成為過去。
無所謂
發表日期:2006.02.24
"果然還是戴眼鏡的長髮會長好!"
"不不,這個有輕盈瀏海、穿白色內褲的才是王道女主角。"
"你們的想法都太老套了,這年頭比較流行這種的,話不多但胸部大的。"
"不行不行,我的極限只到17歲,你們這都是超出範圍啦!"
"幹,你變態阿,蘿莉不過就是粉紅了點。"
"你懂個屁,就是這種未經人事的粉紅色才叫藝術阿,懂不懂!"
"去你的,我只要用CG改一改,御姐也可以很粉紅。"
"媽的你這根本就不真實!"
"你以為現實中會有這種千金小姐脫內褲給你看阿?死宅男!"
"幹,你能好到那裡去?眼鏡控!"
"你們不要吵了行不行?安心看片子啦!"
"一號,演到那了?"眼鏡控決定放棄跟蘿莉控繼續爭吵,將注意力拉回電視上。
螢幕浮現的是一個身著優雅女巫裝的美少女,他正跟一名橘髮高中生講話。
"幹,我實在不喜歡這個男主角。"二號講話了,他是女巫美眉的FANS。
"我也這麼覺得,太帥了。"眼鏡控,同時也是三號,嫌惡地應和著二號。
"那男的根本就跟阿爾美不配!"
阿爾美是女巫美眉的名字,而說話的是四號蘿莉控。
"不會阿,我還滿喜歡這型的,喉結很性感。"
一、二、三、四號突然同時會過頭,詭異地盯著第一次發言的五號。
"五號,你今天才加入的吧?"一號按了搖控器的暫停鍵,他是隊長,有義務要了解團員的需要。
"是阿。"五號點點頭,"三號介紹我來的。"
"你知道我們這是幹麼的吧?"二號跟著問。
"知道,美少女攻陷戰隊,簡稱美戰隊。"
"那你喜歡那一型的?"四號捏著自己的肥肚,指著電視道:"就用這部噗嚕噗夢幻天國舉例吧。"
"我唷~"五號靦腆地摸著頭,"我最喜歡健太了,真想扯開他的制服領口。"
"他是男的耶!"這次四人齊聲叫道。
"我知道阿。"五號不以為意地笑著,"我比較喜歡男的嘛。"
"什───麼!!"
"嘿,你們不用退那麼遠啦,放心我對80KG以上、160CM以下、滿臉青春痘的男人沒有興趣啦,你們全在守備範圍外。"
"五號......我們這裡是美少女攻陷戰隊..."
三號尷尬地瞄著五號,人是他帶進來的,他有義務要結束這場意外。沒想到五號一點也沒聽出三號的弦外之音,依舊保持著燦爛的笑容:"無所喂嘛,你們攻你們的美少女,我攻我的美少年阿,而且你看看,噗囉噗囉夢幻天國裡的四個女主角,你們一人喜歡一個,而男主角卻沒人喜歡,這樣不是很可憐嗎?"
"一點也不!"一號跟四號大力地反對著,他們才不想跟個變態同處於一室咧。
"為什麼?"五號無辜地皺著眉:"你們可不能趕我走阿,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喜歡噗囉噗囉夢幻天國的同好耶。"
"幹,我們不想跟你這個變態在一起你不懂嗎!"二號忍無可忍地指著五號的鼻子罵,其中有一部分也是他嫉妒五號的鼻子有自己的兩倍高啦。
"嘿,別這樣嘛,你們都叫戰隊了,沒有五個人不是很困擾嗎?"
"我們不是非要五號不可..."三號小聲地表明自己的立場。
五號拍著自己的胸口道:"你們可以給我一點試用期嘛,不用那麼狠。"
"不行!絕對不行!"四號有些膽怯地嚷嚷著。
"為什麼?"五號天真的問。
四人同時激動地站了起來,指著五號道:"因為黑色五號在戰隊的地位是總攻阿!"
通訊機
發表日期:2005.09.20
嗶--嗶--嗶--
惱人的手機聲。
葉林摸著床頭,好不容易才找到噪音的來源。
「喂?」他帶著濃濃地鼻音對著話筒大吼。
沒有人回話。
「找誰阿?」葉林不死心地又問了一次。
電話線的另一頭,只有壓抑的呼吸聲。
「小功,是你嗎?是你吧!」
電話康地被掛斷了,嘟嘟嘟的電子聲代替了不能開口的那個人。
是誰發明了手機這玩意?
便是誰加深了寂寞。
張開了手、又放鬆了手,被握在掌中那台有著流線造型的黑色機器,就像珍寶一樣,被白功打開、又闔上,仔細地俯視著。
螢幕上顯示的那個人的電話號碼旁,有一張笑臉,不斷地做著逗趣的表情,就像他所熟悉的葉林。
通話鍵按了又放、放了又按,他胸口忐忑的心臟,如同他憔悴的雙眼班,充滿了不安。
說要放下,又不忍離棄,不過是一個成為過去的愛侶,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
白功緊盯著手機上的螢幕,幻想著葉林爽朗的笑聲,在自己耳畔侃侃而談。
說著他前日看的影片、聊著他發現的新天地。
他們曾經有交換不完的話題,曾經有不需言語就能理解的默契,曾經這麼親這麼熟,怎又會落得今日連通電話也不敢打的田地?
白功沒發現自己緊咬的唇已經泛起血絲了,他不是忘了痛,而是已被痛麻痺。
捏緊手機,大大地替吐了一口氣,然後,將那台能傳遞思念的黑色機器,狠狠地丟到地上,爛成一攤泥。
葉林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沒有立刻下床梳洗,而是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手機。
一日不見、十日分離、半年別後,他還記得白功,記得那個偎在自己身旁的大男孩。
心疼一個人何必要有理由。
愛戀一個男孩,又那需要說出口。
他在自己心頭癢了條名為寂寞的毒蟲,放任牠啃噬著自己,只剩下一層骨幹。
他不會忘記的,只是習慣了,那個男孩離開的日子。
就像手機這種東西,即使永遠不響,他也會將它帶在身邊,提醒著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
葉林打開自己的螢幕,已接來電上顯示著未知號碼。
他嘆了口氣,又闔上手機,關掉電源,決定再躺回床上,做完未盡的夢。
傳說
發表日期:2001
傳說,站在那扇古老而搖搖欲墜的奧爾佛士之窗前俯瞰地面時,將會和第一名印入眼裡的人墜入一段宿舍的戀情。
但那將是如同奧爾佛士與歐蒂麗凱一般的悲戀。
註定...將以悲劇收場。(註一)
每個人一生中都會經歷好幾段戀情,每一次,都不會期盼它的結束;宛若爐灶裡的火,終究會有止熄的一天。
亞利安牽著莫妮的手,很習慣性地讓莫妮依偎在他身邊;他們交往有一年以上了,是在一個舞會中由朋友介紹認識的。
初次見到莫妮時,亞利安就被她那如花似的笑靨深深著迷不已,足足在她家守了10天才獲得美人的傾賴。可是,一但時間久了後,他發現她能夠不讓他討厭的地方也只剩下那已經僵掉的笑容而已。
這已是第幾次開始覺得索然無味呢?亞利安不得不相信自己是個沒有耐心的男人。冷眼看著高興地摟著自己手臂的莫妮,心中剩下的只有一股想要推開她的衝動。
情已燼,也許在這美如詩畫的聖賽巴斯汀(註二)來個分手大告白也是不錯的吧?
「亞利,你看那個塔!」
跟著莫妮像麻雀一樣煩人的聲音望去,進入眼底的不過是個被藤蔓長期侵蝕的高塔而已,亞利安不懂這有什麼好讓愛慕虛榮的莫妮興奮的?
「亞利,你趕快上去那個塔,然後從塔上的窗子看下來。快點!」
「為什麼?」
「你不要管那麼多嘛!快去。」
「好啦,我上去就是了!」算是在分手前為莫妮做的最後一件事吧,亞利安心不甘情不願地爬上這可稱違樓的石梯來到窗口前。
窗台是石子搭的,和塔的牆溶在一起,長拱的造型韻出一股聖潔的氣氛。
在莊嚴的大教堂中對著註定要相守一輩子的對象說出"我願意"大概就如同這塔裡的空氣吧,亞利安情不自禁地將頭探出窗口,俯眺這塔下的青草綠木和石子道。
「誰?!」
草皮上躺了個人,金色的髮在陽光下炫耀奪目。
那金髮傢伙應是在欣賞白雲飛鳥,雙眼直盯著天空;順著一隻剛閃過去的鳩望去,他清徹的瞳正巧對上亞利安炯炯有神的目光!
然後時間就此打住了,只剩下流動兩人之間無聲息的味道。
「你叫什麼名字?」
「蘇德。」
「我是...」
「亞利!」石子路的另一頭,莫妮邊跑邊招著手急急地趕來。
金髮傢伙輕巧地站起身,對著趴在窗口上露出不悅表情的亞利安淺淺地笑了:「我知道,你叫做亞利。」
「等等,蘇德我...」
「我走了,有緣會在相見的。如果這個傳說是真的話...」
蘇德沒有多做停留,在莫妮來到之前迅速地閃入塔邊的樹叢,像是森林裡的妖精般就這樣突然消失了;只留下宛如豔陽般深刻的記憶。
「傳說?什麼傳說?」
看著正彎著腰大口喘氣的莫妮,亞利安恍惚著。
「是奧爾佛世之窗的傳說阿!亞利你知道?」
莫妮蹲下來了,勉強回答完亞利安的問題,她喘得連呼吸都困難;要不是身為淑女的矜持,她還想躺下來呢。
亞利安不是很高興地下了樓梯走出塔外,溫和地撫著莫妮的背想讓她早點舒坦些:「妳幹麼跑得那麼急?」
「我想要早點來塔下見你阿!誰知道半路上裙子的緞帶鬆了,人家好不容才易找到人幫我重新綁好的呢。」
「好啦,」亞利安一點都不在乎莫妮無聊的理由,他只介意蘇德口裡的"傳說":「告訴我為什麼硬是要我爬到那看起來隨時會塌的塔上去?」
「因為傳說中從那個塔上的奧爾佛士之窗子往下看,會和第一個印入眼裡的人來場熱戀的喔!」
「我們已經熱戀過了。」
亞利安不禁對莫妮感到厭煩,他想起他該找個機會甩掉莫妮的。
「可是...我知道...可是我還...」
「坦白告訴妳吧,我已經不想要再和妳在一起了,更惶論什麼再一次熱戀!」
何況他第一個印入眼裡的人是蘇德...
「你一定要說得那麼白嗎?」
莫妮隱著淚水,死命地裝出很堅強的模樣。她早就知道亞利安的心已不在這裡了,她只想藉著傳說來延續一點這段戀情的生命,就算是悲戀...
是的,悲戀...她沒有切實地告訴亞利安完整的傳說;只為了能再得到他多一點的愛,她願意成為永藏冥界的歐莉蒂凱。
為了己愛的女人,還是喚不回男人的心嗎?
「莫妮,我們分手吧。」
這就是結局,不用奧爾佛士之窗的湊合,就已經註定要哭泣。
莫妮緩緩地站起身,她連深呼吸都不敢就狠狠底甩了亞利安一個大耳光。如果再不走淚會堀堤的,莫妮只能死命地狂奔,就是要離開這裡,離開可以不用再感受到亞利安炙熱體溫的地方。
撫著臉上燙紅的指印,亞利安沒有感到憤怒,只是突然又想起蘇德絢爛的金髮,好似炎蕊在燃燒。
「熱戀是嗎?」
亞利安滿足地笑了。
蘇德,把金髮攏起來,戴上白尼軟帽,穿起米色襯衫,一個人在河畔散步。
前面有個人拿著釣竿無聊地翹著腿的傢伙,蘇德曾和他有過一面之緣。
他記得他叫...「亞利!」
「阿?是你!」
「嗯,你好。」
那之後過了兩個多禮拜了吧?少了莫妮這煩人的妮子亞利安難得有如此清靜的時間。
「真是巧,居然在這裡碰到你。」
「是阿。」
蘇德沒有多說什麼就很自動地坐在亞利安身旁的位置上。
他直盯著水面上浮動的魚鰾,亞利安直呆滯地看著他粉白的雙頰。
「有什麼收穫嗎?」
「魚嗎?」
「當然是魚。」
蘇德為亞利安這個問題惹得發笑了,上揚的嘴角竟另亞利安浮出一輪紅韻!
「待會...你有空嗎?」
不自覺地脫口出笨拙的邀約台詞,就算釣不到魚也無所謂,他只要有蘇德就好了。
「你這是在約我嗎?」
「嗯。」
很乖地點頭,亞利安有點無適無今日的直楞。
「好吧,既然是你,我答應你的邀請。」
蘇德一直看著波光粼粼,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亞利安。
傳說也許是真的;從他們倆透著窗相逢的那一刻起,開始啟動。
傳說如果是真的話......
陽光如同在聖賽巴斯汀一樣地燦爛,坐在自己身邊的亞利安吐著差勁的求愛句子。
摘下尼帽讓髮在風中閃爍,蘇德決定開始相信這個傳說。
「也許會是個熱戀喔。」
「是阿,如果是和你的話。」
□□□□□
亞利安現在很幸福,因為他每天都見得到蘇德。
他已經忘記莫妮的笑容是多麼亮麗了,他也不記得自己是否有那麼愛過一個人的時候?
他以為,沒有蘇德的日子,是不存在的。
趁著朝陽起床,身旁有蘇德甜美的睡臉;臨著月芽攀升的時候,懷中有蘇德嬌媚的呢喃。
是熱戀!
至少目前他是如此深信著的。
五年的時間就人生的旅程來說並不會太長,但對於亞利安的耐心來說這已經是極限了。
五年,他花了五年在同一個人身上,不曾有過變心。
可是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亞利,你回來了?」
同居已經三年多就要滿四年了,當出讓蘇德住進自己的家中時亞利安只感覺得到興奮,如今剩下的也只有習慣而已。
「我今天要回家,晚上不回來睡了。」
「喔。」
老家的父母一直催著婚事,期盼在臨走前能見到孫子一面。
每次亞利安都只是應和著搪塞過去,但在上次不得不出席的相親酒會中,他看中了一個眼睛很漂亮的女孩。
也許,他可以考慮一下讓流著自己血統的孩子誕生。
今晚亞利安不在,蘇德一如往常地收著餐桌,洗好衣服,然後稍微整理一下房間。
在鐘敲了10下之後,蘇德從衣櫃裡拿出裝好的行李走出大門;他關好所有的門窗和燈,只留下床頭一盞小燈泡亮著。
他沒有再回頭,也沒有說他要往何處去。
也許到了隔天傍晚亞利安送走那個眼睛很漂亮的女孩回家之後,才會發現,蘇德不在。
也許在事隔一個禮拜之後,亞利安才會明白,蘇德不會再回來了。
然後他會很快地娶回那個女孩,生一個流著自己血的孩子讓父母高興;再另一個長長的數年後,開始厭煩、劃下婚姻的休止符。
當他的孩子長大之後,亞利安必定老了,也沒有心力再愛上一個人了。
那個時候蘇德會再回來,對著亞利安笑。
他的髮絲沒有退色,儘管面皮已經開始汎黃。
他會握起亞利安布滿皺紋的手,然後一起走上從前那座殘破的塔。
奧爾佛士得窗口還在的,只是窗台下已不復見美人。
仰起台眺望藍天,手牽著手,回到最初的純情。
不是熱戀就可以了,也不只有悲戀才讓人難以忘懷。
亞利安想起第一次見到蘇德的那一天,他甩了一個笑起來宛如花的女孩;女孩隱著淚打出的那一掌,現在才開始在臉頰上痛起來。
那火燒炙熱的疼,就像初戀時的心情。
「傳說在奧爾佛士之窗下見面的人,都會變成悲劇喔。」
「像現在一樣嗎?」
「是阿。」
「反正只是傳說而已。」
「是阿。」
「如果沒有這個傳說的話...」
「在奧爾佛士之窗下見面的兩人,還是會相別的。」
蘇德的金髮像是被風化般急速的變白,然後變成銀色。
在奧爾佛士之窗下相遇的兩人,還是會相戀的。
註1:此引用池田理代子"奧爾佛士之窗"的典故。
註2:此為奧爾佛士之窗的故事舞台。
情敵
發表日期:2001
情敵
小娟是全天下最可愛的女孩了!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身為她男朋友的我,也是個不錯的人。
要不是發生了那件事……
「學長好帥喔!」
每天的午餐時間,小娟都會提著便當和我一起到藝能大樓旁的樓梯間吃飯,那裡不到上課時間沒有幾個人會去,一直以來都是我們約會的聖地。
可是她今天卻老是一直學長東、學長的西的嚷個不停,完全無視於我不想聽的心情。
「小娟,那學長是誰?」
「就是二年級那承軒學長阿!」
「他不是很會打架的那個嗎?」
真是的,小娟怎麼可以和學校鼎鼎有名的不良少年扯上關係呢?她有我就好了。
「嗯,他真的很厲害喔!昨天下午我不小心撞到工校的學生,就要被他們欺負時是學長救了我。他兩三下功夫就把那群工校的打得落花流水,你說厲不厲害?」
「哼,還不就是打架而已。」
「你怎麼這樣說嘛!他可是出手救了我耶。」
「要我也會阿!」
「你不過只是會踢一點足球而已,那能跟學長比阿!再說比賽不是快到了?我就不相信你敢動手打架!」
「小娟,我是你男朋友耶!」
「要不是我先遇見你,就可以當學長的女朋友了。」
「小娟!」
「哼。」
雖然不是第一次吵架了,但我可從來沒這麼生氣過。不管跟多少個男人比,我都有自信不輸,那知道不過是順手英雄救美的混蛋學長,就能讓小娟有這麼高的評價!
我倒是要看看這不良少年是生做什麼款?再給他來個下馬威!
記得他是二年級的……1班還是2班?
管他的,我在二年級也認識不少學姐學長,就去問問看好了。
「美吟學姐!」
先擺個專業的微笑,留個好印象。
「哎呀,浩之你怎麼來了?好久都沒看到你了。」
「沒啦,有事請想向學姐你請教一下。」
「好阿,什麼事?」
「那個承軒學長是不是你們這一班阿?」
「嗯,你要找他喔?他現應該是在體育館二樓。」
「謝謝學姐,那我先走了。」
我深深地鞠了一個躬,便朝體育館跑去。
那個叫承軒的傢伙等著吧,我現在就要去證明是誰比較優秀。
體育館二樓只有一間小小的桌球、撞球室,幾乎沒什麼人去。
只見承軒一個人躺在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破沙發上,睡得香甜。
有關承軒的傳聞往往在學校說得繪聲繪影,但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
不符合長度的頭髮染成栗色,散亂在臉頰上。
老實說他的確可以稱得上帥……反正就是偶像名星那一型的,有一副專門騙女孩子的臉,不過我就不相信心愛的小娟會因此而迷上他!
真是越想越氣,乾脆趁他熟睡之際整整他好了!我跑去樓下的器材室找交情不錯的體育老師借我一隻麥克筆,然後回到承軒的身邊準備大肆圖鴨。
「嘖,這頭髮還真亂。」
我小心地撥開他的髮絲,任由它柔滑地穿過我的紙間……好軟喔!為什麼一個大男人的髮會那麼地舒服,甚至飄有清香?
摸著摸著簡直要上癮了……不行!我還是得完成我的報復工作。
嗯,沒三兩下我的精心大作就完成了!還得簽上大名才好,就在額頭上寫上”浩之到此一遊”吧,完畢。
現在就是該落跑的時機了,還了麥克筆後,我乖乖地回到教室上課,好在小娟和我不同班,要不我一定會在她面前忍不住笑出來的。
第二天中午,我和小娟還在冷戰中,沒她為我準備的便當吃,只好一個人到服利社打野食,怎知,才剛走出教室門口就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擄走!
他把我拖進人煙稀少的教具室,使命地壓在牆上。
「你幹什麼啦!」
兩張臉近距離地相瞪著,這時我才看清楚他是誰……不就是那個混蛋加三級的承軒學長嗎!
「你這小子還真是有膽阿。」
承軒用右軸頂著我的喉嚨,眼神好嚇人!
但我可不能就因此認輸……
「你……這是惡有惡報!」
「說,我那裡得罪你了?」
「搶了別人女朋友的人還敢再這裡哇哇叫!」
「誰搶了你女朋友啦!神經病。」
「你敢否認禮拜天下午你救了一個女生?」
「禮拜天下午……阿,是記得有一個叫小娟的女人,她還請我吃飯,真是個好女人。」
「什麼,你居然讓她請!身為一個男人還好意思讓女孩子請,真是太丟人了。」
「喂,是她硬要請我的耶,說什麼感謝我之類的,臨走時還塞了手機號碼給我,太受歡迎也是一種錯嗎?」
「連手機號碼都有了……」
那手機是我在小娟生日時買來送他的禮物,她居然給了一個這樣的男人……
「對了,你不要給我逃避話題,我今天找你可不是為了那女人的事。」
「哼。」
今天非得把話說清處不可,要不我可愛的小女朋友就會被這大惡人搶走了!
「我應該不認識你吧?」
「是阿。」
在那之前的我倆的確只是同校關係而已。
「那你為什麼要在我臉上做這樣的事?還留下大名不怕我報仇阿!」
仔細一看承軒的臉有被洗到脫皮的痕跡,我不經笑了出來……
「呵呵。」
「你還敢給我笑!」
「這都要怪你,誰叫你先搶了我的小娟。」
「是那女人自己投懷送抱的耶!關我啥事了?」
「都一樣啦!」
我兩手隨意揮揮,真煩,肚子已經餓扁了,下午還有社團,他是想餓死我阿?
「你……」
他看起來相當氣憤,緊握住我甩來甩去的雙手,用發熱的眼光瞪著我。
「別煩我了,我要去吃飯了,要是以後再讓我知道你碰了小娟的話,小心我把你丟進太平洋餵殺魚。」
「如果你捨得的話。」
他的口氣好像有些怪怪的,管他的!我一腳踹軟他的膝蓋,掙脫他的控制,大搖大擺地走向福利社。
真是的,小娟怎麼會看上這種爛人嘛?
那不就是表示我有可能是和他同個等一級的?去!(註:的確就是如此沒錯……)
哎呀呀呀,冷戰持續的一星期終於過去了,我和那越來越下三濫的承軒混蛋可是從早吵到晚,每天中午非搏鬥個幾回合不罷休。
為了和可愛的小娟回復我倆愛的關係,我從沒有承軒打擾的禮拜六下午就開始打電話,怎麼知道她只對我說了一句話就再也不理我了!
『你怎麼可以比我還要親近學長?不要再來見我了!』
這……怎麼會這樣!真是冤枉阿!誰要和他親近?還不都是為了小娟你我才必須忍受自己的眼睛去見他的耶。
好阿,死承軒,看看禮拜一的時候我怎麼整你?
可是根本就不用等到禮拜一嘛,我禮拜天的時候就不小心在電動遊樂場遇見那傢伙了……
他坐在角落打革鬥99,身邊圍了一圈女人,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怪不好受的……
有小娟的告白居然還在外面拈花惹草?他X的王八蛋,我今天一定要讓他得到教訓!
「喂,你這只會搭訕的大色狼。」
我刻意在他身後不遠去大聲地叫他。
「哎呀,除了足球只玩過自己身上的球的小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阿?」
旁邊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居然因為承軒的話而忍不住在竊笑,可惡!我一定要讓他好看。
「讓開。」
我硬擠進機台旁邊的另一個坐位。
「要比阿?」
「當然。」
我點頭。
「好,選人吧。」
我一定會把你轟得希八爛的,你給我小心點吧。
比賽開始,他的紅丸威力挺強的,但我的小舞怎麼可以輸給紅丸這種痞子呢?最後一踢一定要幹掉你,K.O.!哈哈,怎麼樣,我贏了。
「學長,怎麼阿?」
他狠狠地掃了我一眼,僵硬地握著搖桿,看了下一場我也是勝卷在握。
什麼,我的小舞居然被八神幹掉了!
不行,換半藏上場,一定要把他轟下來。
答答答答……轉眼間我們都只剩最後一個人。
「你也是京阿?」
「哼,人物一樣不代表內函就一樣。」
「那好吧,如果你輸的話,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他提出了一個要求。
「好阿,相對的你輸了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成交。」
這場賽比得還真得是……精彩……
我一定不可以輸給他,心裡這麼想著手指也奮慨地狂按著。
好久沒這麼爽過了!最後的結局卻是我不幸落敗……
「幹!」
雖然這樣罵出口但我心裡的感覺卻是舒暢的,居然一點也不難過。
「走吧。」
他先站起身來。
「要幹麼?」
我問。
「去實現你的約定阿。」
我只好乖乖地跟他走出電動遊樂場,彎進轉腳的一家茶鋪找個包箱坐下。
不知道他會要我做什麼?
只是現在再擔心也於事無補了。
「說吧,你想怎麼樣?」
我硬著頭皮還得裝酷咬著吸管問他。這家的紅茶真難喝!
「沒,只希望以後不要再為那叫小娟的女人的事來煩我了。」
「只要你不去騷擾她我也不會來煩你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似乎有些難以起齒,是什麼事讓他如此羞澀嗎?
「那……又是為什麼?」
突然覺得他這副靦腆的模樣好帥……唉,這真不應該!男人怎麼可以覺得那麼女孩子氣的表情帥氣呢?
「你難道不能因為別的事來找我嘛?」
「嘎?」
「去你的,跟你這種呆頭鵝說話一點效果都沒有。」
「你憑什麼罵我?」
虧我還突然被他煞到了數秒鐘,看來根本就是我眼睛抹到屎了!
「你還不懂嗎?」
他很激動的站起身來,我依然是不解地直搖頭。
「去你媽的!」
罵完這一句他就衝出茶鋪的包箱,把我一個人留在原地搞不清楚狀況……
「什麼嘛……」
有事也不說清楚,他當真以為我是這麼不講理的人嗎?
就把我丟在這裡……如果是找我來講和的話我會答應的阿!
我又不是喜歡跟他鬥……只是吵上了癮而已嘛!
只要他開口我會願意戒掉的阿!
什麼嘛……
我滿肚子不爽地走出了茶鋪,無趣地在大街上亂逛,不知不覺間繞到了學校附近的公園,那正式承軒當初救小娟的地方。
「承軒到底要說什麼阿?」
我滿腦子都是他離去的背影。
這種被他丟下的感覺很不好受……可惡!
踹著腳邊的可樂空罐,一腳把它踢得老遠,”叩”似乎撞到了什麼的聲音,反正不是水泥地。
我幽幽地朝著空罐的落點望去,呀,居然是三名工校的學生!
這下可慘了,我慢慢地挪動腳步,試著想要逃離現場,雖然生為一名男子漢不應該這麼做,但一對三實在是毫無勝算!
管他的,逃命要緊!
「小子,你好大的膽子!」
工校的叫住我了,怎麼辦?
「居然趕把空罐踢到我大哥頭上。」
另外一名工校的學生在旁附和。
「搞不好腦震盪了耶,怎麼辦?」
「叫他幫大哥你出醫藥費阿!」
轉眼間他們三個已經圍住我了,就在我想逃卻逃不了之際……
「你們想要幹麼?」
不管了,我豁出去了!
「當然是跟你要醫藥費的阿。」
「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把罐子踢到你的頭上了,但沒必要到去看醫生的程度吧!」
「你怎麼知道了?你是醫生嗎?」
去,只會抓人語病!
「警告你們最好別惹我……」
「喔,我好怕喔!他說別惹我耶。」
其中一名男的轉頭向他的伙伴徵求意見,只見大伙笑得徹底,完全一副不把我放在眼裡的模樣!
我真的是火囉,正好報小娟被欺負之仇。
不過那死承軒會出來救小娟就不會出來幫我解圍阿!難不成只有美女有難他才會想當英雄?
哼,一定是的,像他這種人都馬是如此!
「喂,你到底付不付醫藥費阿?」
只見他們三個的身子越縮越小,把我緊緊地夾在裡面。
「大哥,仔細看看這小子長得還滿可愛的耶!」
「喔?我看看……」
那個大哥硬把我的臉扳向他,用黃色的眼光掃著我。
「的確是滿可愛的,要是皮膚再白一點就更完美了。」
我呸!
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在那大哥的鼻梁間,我堂堂男子漢怎麼可以被人稱做可愛?這古銅色的肌膚可是我長期在太陽下奔跑出來的驕傲,你們這群沒大腦的不良少年那懂得欣賞阿!
「你竟敢呸我……」
那大哥雙眼發紅,拿著另一伙伴的衣服把方才的痰擦掉。
「他呸得沒錯。」
「嘎?」
是誰來幫我講話了?我急著從三名壯漢中探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不過你誇他可愛這也是個事實。」
這聲音有點耳熟,我聽得全身發熱……靠,居然是承軒那傢伙!
「是你?一中的承軒。」
那老大好像很怕他似的,圍住我的圈子立刻寬敞了不少。
「你居然敢在我的地盤撒野阿,工校的老大。」
「你…….是那小子先對我動手的!」
「我沒有!」
我忙著否認。我只是”不小心”把罐子踢到人家頭上而已,可不是故意的喔!
「那小子是我的人,你敢動他的話也等於是與我為敵。」
哇,沒想到承軒這麼厲害阿,才幾句話就把工笑那三個鱉三嚇到腳軟了。
做他的人好像也不錯嘛,害我都驕傲起來了。
「好吧,今天就看在你承軒的面子上既往不咎,但下次碰面時就修怪我無禮了!」
「是是,苦了你說了一大串文謅謅的台詞,要滾就快滾吧。」
承軒清清耳朵連一眼都不想施捨給那三名工校的學生。
「你給我記住!」
拋下這句話那三隻就屁滾尿流地落跑了,轉眼間公園變清靜了不少。
本來就應該這樣嘛,不良少年果然只是會污染環境的敗類。
但應該也是有例外的啦……
「你怎麼會惹到他們的?」
承軒突然挨在我身後問著。
「沒阿,不小心的。」
我才不想告訴他是因為被他一個人丟下,心情不爽才不小心惹到那三隻青蛙的呢。
這一切都是他害的!
「不要再讓我擔心了。」
「嘎?」
「沒什麼……」
奇怪,他怎麼一副沒精神的模樣?真不像是平常的承軒。
「你怎麼了?好沒有精神喔。」
我把收放在他的額頭上試試有沒有發燒,應該是沒有才對阿!
「好了,我沒事的。」
他竟主動撇開頭阻止我的關心,我可是看在他剛剛幫我解圍的份上才好心替他測體溫的耶!
反正沒有他我依然打得贏那三個工校的,不差他一個。
「算了,先謝謝你啦,別當我浩之是個不知感恩的人。」
「沒什麼的……」
幹,看他一副沒勁的樣子連我也變得很不舒服!
「你究竟是怎麼了啦?」
我終於受不了地吼向他。
「你和小娟合好了沒有?」
阿?怎麼突然轉移話題了……
「托你的福,還沒有。」
害我想到小娟那天跟我說的話……我那裡和承軒很親近了阿?
「那既然還沒合好不如分手算了。」
「我和她的事用不著你操心!」
什麼嘛,我們會吵架還不都是因為你。
「要不就趕快合好,省得我煩惱。」
「你又知道什麼了?」
我問。
「你大概這輩子都不須要懂。」
「你這是看不起我嗎?」
「不是。」
「那又是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搶別人的男朋友。」
「我不是說過你不準對小娟出手的嗎!」
可惡,沒想到他還是在打小娟的主意!……等等,男朋友?
阿…………!!這是什麼意思?
「忘記我剛剛說的話吧。」
他轉身就做勢要走,我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右手腕……
「承軒……」
我低喚著他。
他沒回過身,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不說話不回頭,不管我內心的混亂……
怎麼辦?
我不想要他走……
怎麼辦?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的手在顫抖,這竟讓我感動!
怎麼辦?
什麼嘛,我怎麼會知道該怎麼辦!
最後,就是秘密了。
(噓,他現在在睡覺,你們不可以太生氣丟東西砸我喔!要不會吵醒他的。)
寒冷季節
太陽下山得很快,已經到了寒冷的季節,浩之站在巷口的街燈旁,使命的搓著雙手。
「怎麼這麼慢?」他抱怨道,對街的行人,穿起厚重的毛大衣,對著他招手。
「塞車。」承軒笑道,他輕易地就能穿越馬路,即使才剛日落,這條小街口仍沒有半點車輛經過。
今天是進入深冬的第幾天?台灣的冬天嚴格來說算不上寒冷,但浩之就是無法忍受。
「你的車呢?」他急切地聞著,現在他只想鑽進塞有涼被的溫暖車箱。
「我沒開來。」承軒冷靜地回答。
「那你還說塞車!」浩之不可思議地叫道。
「路上是塞車沒錯,所以我沒有開車來,不然你得等更久。」
「那我們要怎麼去?」
「坐捷運。」
「我才不要…」離這最近的捷運站,要徒步走十多分鐘,他才不想在又髒又冷的寒風下散步。「我們叫計程車吧。」他小心地詢問。
承軒微微地皺一下眉,緩緩道:「你要出錢嗎?」
浩之稍微掙扎了一下,才點頭道:「我出就我出嘛…是你不開車來的耶。」
「我不像你那麼怕冷。」
「什麼嘛,那你身上那件毛衣外套是什麼!」
承軒斜眼看了浩之身上單薄的西裝外套,很正式卻不保暖,「唉…」他嘆口氣,便動手將身上的衣服脫下,「拿去吧。」
「真難得你這麼好心,謝啦。」浩之迅速地拉過外套,露出一點都不像心懷感激的竊笑。
「好了,你穿得夠厚了,我們還是坐捷運吧。」
「原來你是為了這個原因阿!」
「不然呢?」承軒用指關節敲了一下浩之的頭,笑道。
「真小氣…」浩之嘟嚷著,心不甘情不願地拉扯著承軒外套上的毛線頭。
「好了,我們走吧,已經遲到了。」承軒熟練地握住浩之正在破壞的手,牽著他走出巷子口。
街燈已經全部亮起,月亮卻還徘徊在地平線附近。
承軒的手緊緊握著浩之的手,自然、而且習慣。
就算出了大馬路,就算進了捷運站,浩之一直都能感受到溫暖。